【宏观Spotlight】俄国断供天然气风险逼近，欧洲国家能填补缺口吗？

我们想让你知道的是 :
俄国 3 月底以来要求欧洲国家以卢布支付天然气，保加利亚、波兰、芬兰等国陆续陷入断供窘境，欧洲国家要如何填补将近四成的庞大供应缺口？挪威、北非、卡达、美国出口产能可以补救多少？欧洲天然气库存是否将会见底、引发新一波天然气价格上涨压力？本文带您一次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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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 2 月中旬俄乌衝突正式爆发前的快报曾提及，俄罗斯手中仍握有多张「反制裁」（counter-sanction）的底牌，2014 年克里米亚危机之后，俄国一度禁止欧美澳加等国农产品进口。而自从 3 月以来，俄国确实也并未选择坐以待毙，除了采取资本管制、商品出口禁令之外，最重要的莫过于「 卢布支付天然气 」命令 — 普丁于 3 月 23 日宣布「不友好国家」必须使用卢布购买天然气、否则将停止供应。

俄国 3 月 31 日公开行政命令细节，自 4 月 1 日起外国买家必须先将外币存入俄罗斯天然气工业银行（Gazprombank）的 K 型特殊帐户（special K type currency account），再由该银行于莫斯科交易所兑换成卢布、从而支付俄国天然气供应商，而依照克里姆林宫发言人说法，4 月底到 5 月将是欧洲买家支付卢布款项的最后期限，最新 Gazrprom 已宣布自 4 月 27 日起停止向保加利亚、波兰供应天然气，最新芬兰也预计在 5 月 21 日遭到断供，开出俄国能源反制裁的第一枪。

本次俄罗斯反制裁潜在影响逾三成的欧洲天然气管线供给，本文我们首先将拆解欧洲天然气供需现况、俄气流量分布，并进一步推算欧洲国家需要如何透过管线（挪威、北非）或者是液化天然气（LNG）填补供给缺口，最后给出两大情境来评估断供下对于欧洲天然气库存、价格的衝击力道。

一、欧洲天然气供需现况

根据欧盟统计局（Eurostat）数据，2016～2020 年欧盟 27 国年均天然气消费量约为 400.2 Bcm（十亿立方公尺），以德国（93.1 Bcm）、义大利（72.9 Bcm）、荷兰（43.3 Bcm）、法国（41.7 Bcm）、西班牙（31.6 Bcm）五国为首，合计约七成。然而欧洲自身产量并不甚多，主要集中在英国北海与荷兰北部格罗宁根（Groningen）天然气田，后者由于开采活动引发地震频繁，使得荷兰政府预计在 2022 年底关闭产量，也导致欧盟天然气进口依赖程度从 2000 年代初期约 60% 攀升至 2020 年最高 86%。

管线进口是欧盟天然气供应最主要的方式，2020 年前三大供应来源分别为俄国（141.7 Bcm）、挪威（70.6 Bcm）、北非（阿尔及利亚 + 利比亚，25.7 Bcm），合计占总消费量逾六成。另一方面，2014 年爆发克里米亚危机之后，欧洲各国为了降低对俄能源依赖、推动能源供应多样化，也逐步增加 LNG 采购量，一路从 2014 年最低 31.1 Bcm 上升至 2021 年 94.1 Bcm，儘管俄国也贡献了约 16%（13.3 Bcm）。从上述细节中，我们也不难看出为何俄国能靠天然气就箝制住欧洲的一举一动，因为俄国管线与 LNG 合计就供应了 155 Bcm（141.7 + 13.3），占欧盟天然气总消费量近四成。

更进一步探讨，欧盟各个成员国依赖俄国天然气的程度也极具差异性。葡萄牙 / 西班牙 / 法国可以仰赖 LNG 或挪威天然气，南欧的义大利、希腊有北非与亚赛拜然的缓衝，英国、荷兰、丹麦、罗马尼亚还自带产量，比较不须担忧俄国反制裁的威胁，不过波罗的海三国（爱沙尼亚、拉脱维亚、立陶宛）、东欧（如保加利亚、斯洛伐克、波兰、匈牙利）、芬兰等国依赖俄气程度介于 70～100% 之间，甚至连工业大国、欧洲经济重心 – 德国的俄气占比也高达五成，以目前俄罗斯 LNG 尚未停供状态下，以下我们也将拆解俄罗斯天然气管线供应的 141.7 Bcm 缺口，是否可以透过管线以及 LNG 的进口方式补足。

二、乌克兰与亚玛尔管线断供影响五成俄气供应，挪威、亚赛拜然弥补有限

首先，我们先来讨论管线的部分。俄罗斯通往欧洲的天然气管道主要有四个路线：北溪一号（Nord Stream）、亚玛尔-欧洲管道（Yamal-Europe）、土耳其溪（Turkstream）、乌克兰天然气运输系统（GTS）：

北溪一号（Nord Stream 1，NS1）包含两条离岸天然气管线，分别于 2011 年、2012 年底开通，东起自俄罗斯维堡、穿越波罗的海直达欧洲，并在德国 Greifswald 分成 NEL、OPAL 两段，总运输量能为每年 55 Bcm。原先规划 2021 年底测试的北溪二号有望将运输量能翻倍，但在俄乌战争爆发后遭美国制裁、德国也正式终止审核程序。
亚玛尔-欧洲（Yamal-Europe）天然气管道从 1994 年开始兴建，并于 2006 年完工，连接俄罗斯的西西伯利亚、亚玛尔半岛，途经白俄罗斯、波兰（三个边境转运站为 Kondratki、Wysokoje、Tieterowka），经过马尔诺（Mallnow）测量点后进入德国与西欧，总运输量能为每年 33 Bcm。
土耳其溪（Turk Stream）于 2020 年 1 月启用，从俄罗斯穿越黑海海底至土耳其，总运输量能为每年 31.5 Bcm，其中一条管线纯粹用做土耳其本国消费者使用，另一条流向希腊、保加利亚、马其顿、塞尔维亚、罗马尼亚等东南欧国家。土耳其溪管道取代了原先预计穿越保加利亚的「南溪」（South Stream）项目，后者在 2014 年克里米亚危机后遭到欧美国家制裁，同时也绕道途经乌克兰的「跨巴尔干管道」（Trans-Balkan Pipeline, TBP）、增加能源供应路线多样性。
乌克兰天然气运输系统（GTS）则为乌克兰在 90 年代后，继承了苏联时期负责转运俄国通往欧洲国家的多条重要管线系统，包括兄弟管道（Brotherhood）、联盟管道（Soyuz）、北极光管道（Northern Lights）、进步管道（Progress）、跨西伯利亚管道（Urengoy–Pomary–Uzhhorod）。俄罗斯天然气在经过乌克兰后，向西通往斯洛伐克、波兰、匈牙利，向南可通往摩尔多瓦、罗马尼亚，整体输出量能可达到 146 Bcm。

根据下图欧盟天然气传输系统运营商网路（ENTSOG）管线数据，北溪一号管线（深绿色）流量相对稳定，2021 年接近满载（55.1 Bcm）、2022 年前 4 个月仅略低于去年同期（YoY -3.4%），土耳其溪管线（黄色）在保加利亚边境 Strandzha 测量站的流量则为 4.03 Bcm（YoY +15.7%）、并未出现断供迹象。然而亚玛尔管线（红色）从去年 Q4 冬季能源危机就开始大幅下降，今年前 4 个月流量更只有 2.4 Bcm（YoY -80%），成为欧洲天然气库存紧张的导火线，乌克兰前 4 个月流量也是下降近三成，但拉长来看，其实早在 2020 年就出现高点回落，符合俄国近年绕道乌克兰的企图。

假设上述趋势延续，我们认为 140 Bcm 俄气供应之中，较可能受到衝击的将会是乌克兰与亚玛尔管线，两者在 2021 年流量分别达到 38.7 Bcm、28.6 Bcm，实际供给衝击约为五成（共约 67.3 Bcm）。而在德国不主动制裁俄气的前提下、估计北溪一号流量变化不大，土耳其溪管线甚至有可能贡献微幅增长。

俄气供应损失下，欧洲或能选择增加挪威、亚赛拜然等国的天然气进口量。挪威能源部预估 2022 年天然气出口量将达到 122 Bcm（vs 2021 全年 110 Bcm），年增幅 12 Bcm。另一方面，横跨亚赛拜然、希腊、义大利的跨亚德里海天然气管线（TAP）今年也有望达到运输量能上线 10 Bcm（vs 2021 全年 6.5 Bcm），年增幅 3.5 Bcm。整体来看，短线内挪威、亚赛拜然的管线进口增幅（12 + 3.5 Bcm）仅能填补俄罗斯管线缺口的 2 成左右，因此欧洲的天然气短缺较大机率会从 LNG 进口开始着手。

三、LNG 进口剩余产能高但欧陆内部运输有瓶颈，估计美国弥补三成俄气供应

接续我们讨论 LNG 供给的可能性。目前欧洲（EU27 + 英国）总共有 24 座大型 LNG 进口接收站，包括西班牙（6 座，60 Bcm）、法国（4 座，33 Bcm）、义大利（3 座，15.5 Bcm），以及荷兰、比利时、葡萄牙、希腊、波兰、立陶宛、克罗埃西亚等国，合计每年具备 208 Bcm 再气化能力（regasification capacity）并可接入欧洲天然气管线系统。

根据欧洲天然气基础设施协会（GIE），希腊东部海港城市 Alexandroupoli、塞普勒斯南部港口 Vasiliko 正在兴建全新 LNG 接收站，量能分别达到 5.5、2.4 Bcm，并将于 2023 年完工启用，有望增加摩尔多瓦、保加利亚、罗马尼亚等东南欧国家的天然气供给。此外，比利时 Zeebrugge、法国 Fos Cavaou、义大利 Porto Levante、荷兰鹿特丹港 Gate、波兰 Świnoujście、英国 Isle of Grain 接收站也正在扩建、或有所规划，预计在 2025 年前增加 14.5 Bcm 运输能力。整体而言，欧洲未来三年 LNG 进口量能有望提升 10.7 % 来到 230 Bcm，初估欧洲确实可透过增加 LNG 进口来弥补俄罗斯供给缺口。

不过欧洲去年整体 LNG 进口量却不到进口量能的一半，主要来自于各接收站的利用率不一，观察欧洲各国实际进口数据，2021 年 LNG 进口接收站利用率（实际进口量除以进口量能）大多介于三成至八成，荷兰（86%）、比利时（75.3%）最高，英国（30%）、希腊（31.9%）、西班牙（33.5%）最低，12 国整体为 45.2%。换言之，欧洲去年 LNG 进口不到 100 Bcm，「理论上」LNG 供应存在翻倍的空间，相当于欧洲自俄国管线进口天然气总量约 140 Bcm 的八成，也高于我们预估实际衝击的 67 Bcm 。但如同我们在欧洲石油禁运快报中提及，实务执行上仍有诸多瓶颈需要克服，以下我们分别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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